【八一】拔根儿(小说)

笔名经典日志2022-04-16 16:54:300

镇中心小学放学的铃声刚响过,二宝就第一个冲出教室,冲出校门。他一口气跑到小公园门口,躲在右边那棵龙爪槐下,探出头向学校的方向张望。

二宝的右手里,攥着五个“根儿王”,是从红军那借来的。原以为红军不会借,因为昨天红军想看二宝新买的“小人书”,二宝没舍得借他。二宝想着,红军该生气了,肯定不会出借根儿王。没想到红军不仅答应了,还把他最棒的五个根儿王借给了二宝,爽快得很。虽然红军没提昨天的事,可二宝已经暗暗决定,只要赢了四秃子,就立刻把小人书借给红军看。

那本小人书,现在就装在二宝的书包里。是二宝前天买到的,画的是《岳飞传》里的“八大锤大闹朱仙镇”的故事。小人书簇新的封面上,岳云身穿锁子黄金甲,手持擂鼓瓮金锤,胯下赤兔马,真个是威风凛凛,杀气腾腾,简直和二宝心里想像的岳云一模一样。二宝越看越喜欢,还给小人书包了封皮,唯恐弄脏了,撕破了。

也不怪二宝把这本小人书当成心头宝,因为要凑齐这一套《岳飞传》小人书太不容易了。那时候,书店里的小人书一次上货就那么几本,不卖完不会再进货,即使进货,也不一定是按顺序来的,一套下来共十几本呢,想集齐了那可不光是钱的事,得有耐心等,还得有熟人关照,书店的人给你留着才行。

二宝隔三差五就往书店跑。星期天、节假日还出去捡瓶子、废纸、烟头和废铁去换钱。功夫不负苦心人,当这本八大锤大闹朱仙镇买到手之后,全套岳飞传总算凑齐了。

为此,二宝高兴得在班里显摆了一下。没想到来借书的同学不少,这下可让二宝犯了难。越是得之不易,就会越珍惜。何况热乎劲还没过去呢,二宝是真心舍不得借给别人,就连最好的朋友红军开口借书,他都拒绝了。可是没想到,却被隔壁班的四秃子给缠上了。

四秃子开口就跟二宝要那本小人书,不是借而是换,用六个彩色玻璃球换。四秃子是全校公认的,除了学习不行,其他调皮捣蛋的事全行的学生。二宝平时就不爱搭理他,就更别说用心头宝换六个玻璃球了。那玻璃球的确挺好看的,可再好看也是玻璃球啊,哪能比得了小人书金贵。二宝又不傻,才不跟他换呢。

可是四秃子不死心,死缠烂打的非要换。他的同桌也帮着他说话,说二宝小气。无奈之下,二宝提出和四秃子比拔根儿。如果二宝赢了,四秃子的彩色玻璃球归二宝。如果二宝输了,小人书就归四秃子。

其实,二宝压根儿就看不上那几个玻璃球,想着赢了也不要,免得四秃子没完没了地纠缠,只要保住小人书就行。但是想保住小人书,就必须赢四秃子,想赢四秃子,就必须得有根儿王。在学校里,玩拔根最好的就是红军,他手里的根儿,个个都是根儿王。二宝想稳赢四秃子,那就得跟红军借根儿王用。如今根儿王在手,二宝的心里总算踏实了。

拔根儿这个游戏,北方的男孩子小时候都玩过。就是两个人,一人手里拿一根杨树叶的叶柄,将它们十字交错在一起,然后各自揪住手里叶柄两头,同时使劲往自己怀里拽。谁的手里的叶柄断了谁输,反之则赢。

这个叶柄,就叫做“根儿”。如果一个人的根儿赢了很多次都没断,那就是“根儿王”了。比赛规则也简单,通常拔完一根儿再换一根儿,谁赢到最后,谁就是赢家。当然,像二宝和四秃子这样的比试,是要规定次数的。一般是五局三胜定输赢,否则没完没了地拔下去,啥时候才能定输赢啊。

其实,二宝手里的“根儿”不止五个。他插在衣兜里的左手还攥着一个“根儿”,那是邻居二哥给他的。邻居二哥和二宝的姐姐是高中的同班同学,所以他对二宝特别照顾。他神秘兮兮地告诉二宝,如果输了两次,那就赶紧换上这个“根儿”,肯定把把赢。二宝问他为什么这么肯定,邻居二哥挤挤眼,趴在二宝耳边嘀咕。

二宝说这是使诈,不干。邻居二哥说,想想你那宝贝小人书,再决定用不用。二宝没话说了,他是真舍不得呀。

“就算只靠红军的根儿王,也能收拾四秃子了。实在不行,再说。嗯,再说。”二宝不断地给自己打气。就在这时,他远远看见了四秃子和他的同桌。

四秃子很开心,一边走一边跟同桌聊着,不时举起手里的彩色玻璃球炫耀。

“等我把二宝手里的小人书赢过来,这玻璃球就是你的了。”

同桌高兴地说:“那就按照咱俩说好的办,前两局让二宝赢,免得他看出啥来。你使诈也太明显了,连那个二年级的小豆包都看出来了。”

四秃子说:“这次不会了,等小人书到手咱就走,然后把那根儿扔了。没凭没据的,谁能知道咱使诈了。”

俩人商量好之后,快步来到二宝面前。

二宝一见四秃子带着他同桌来了,心中不禁有些后悔。后悔为啥不把红军叫来,也后悔为啥不把自己和四秃子的比试告诉红军。有红军在,对方肯定不敢使诈了。

四秃子看来是有备而来,胖脸上的表情非常轻松。他冲二宝伸出手,手里是六个彩色玻璃球。

“二宝,小人书带了没。”

“带了。”

“那就比吧。咱俩先拉钩上吊。”

俩人的小手指勾在一起,一边用力晃着手一边同时喊:“拉钩上吊,一百年不许变,谁变谁是王八蛋!”

这就算是发誓了,发了誓就得遵守,不然就是那什么蛋了。

四秃子的同桌说:“老规矩啊,五局三胜,我来检查你们的根儿。一人五个啊,比的时候不准换,谁换算谁输!”

二宝的心咚的一跳,一下提了起来,他还没来得及把那个根儿拿出来呢。

“不行,以前没说不可以替换,我不干!”

四宝子说:“你当我不知道呢,你跟红军借根儿王啦。我可没有根儿王,要是让你换来换去的,我肯定是没有一点赢的机会。”

四秃子的同桌也说:“就是,你都把根儿王借来了,害怕啥呀。”

二宝只得伸出右手,把那五个根儿王亮了出来。四秃子的同桌挨个看了一遍后说:“行啦,开始比吧。”

二宝急了,说:“你还没看他的呢!”

四秃子的同桌随便看了一眼四秃子的根儿,然后说:“看了,没毛病,开始。”

第一局,二宝赢了,四秃子懊恼地把断根扔得远远的。

第二局,二宝又赢了,这下子他的心彻底落回肚子里。四秃子换上了第三个根儿。

第三局和第四局都是四秃子赢了。二宝彻底傻了,汗珠子顺着脑门滴滴答答地往下掉。

“我,我要换根儿。”

“你手里不是还有最后一根嘛,还换啥?”

“这根儿有伤,我,我要换一根好的。”

“那就是认输喽?”

“我没输,我就是要换根儿。”

“开始就说好了,不准换根儿,谁换算谁输。”

“我,我。”

二宝我了半天也没说清楚啥。四秃子说:“看来你还有别的根儿啊。”

四秃子的同桌接着说:“别是动过手脚的根儿吧。你要换也行,拿来先让我看,要是里面塞了细铁丝的,我就把你使诈的事嚷嚷的哪都是,叫你今后没朋友。”

二宝一下蔫了,吭哧半天才说:“不换了,比。”

比赛结束了,四秃子哈哈大笑着伸出手,二宝子眼里噙着泪,小心翼翼地从书包里取出小人手,轻轻放在四秃子的手上。

“四秃子,你别弄破了。”

“我的书,不用你管。嘿嘿。”

四秃子一手拿着那根帮他赢得胜利的根儿王,一手举着小人书晃来晃去,那样子说不出的得意。小人书在他手里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,二宝的眼泪唰地夺眶而出。

“哥,就是。就是四秃子使诈,把我的玻璃球骗去的。”

一个二年级的小男生领着一个大个子男生跑过来,红军和一帮学生跟在他俩身后。大个男生是五年级某班体育委员,因为身强力壮,所以学校里的男生都怕他,那个小男生是他弟弟。

这位体育委员大步来到四秃子面前,一把薅住他的脖领子。

“你胆儿挺肥呀,连我弟弟都敢骗!”

红军一把从四秃子手里夺过那根儿王,一下撕开送到体委和所有人面前。只见那撕开的叶柄里,塞着一根细细的铁丝。

“使诈,四秃子使诈!”

所有人都指着四秃子骂,四秃子就像是被暴雨琳过的鹌鹑一样,低着头不说话。看样子,如果地上有个洞,他肯定会一头钻进去。

体委说:“四秃子,把你骗得的东西还给人家,还得给人家道歉。不然,我叫你今后没朋友!”

玻璃球还给了小男孩,小人书又回到了二宝手里。四秃子被体委和那些被他骗过的同学带走了,龙爪槐下只剩下二宝和红军。

“红军,你咋知道我和四秃子的事。”

“我一直跟在你后面呢,你只顾看学校的方向,都没注意我就躲在公园门后。四秃子骗人的事我早就知道,正赶上体委的弟弟也被四秃子骗了,我就趁你们比的时候去找体委了。哼,四秃子要是不使诈,能赢得了我才怪。”

“红军,到我家去,我们一起看岳飞传。”

“真的!”

“嗯!”

二宝拉着红军就走。离开小公园没多远,二宝的左手从兜里掏出来,把一个东西扔进了垃圾桶。

红军问:“把啥扔了?”

二宝说:“没用的东西,扔了好。”

小哥俩相视一笑,然后手拉着手,蹦蹦跶跶地往家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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