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白菜，白又靓，眼睛水汪汪………”西湖湾村的小道小巷，经常会听到有人不经意哼唱起这首经过汪福禄的独生子汪财改编的《小白菜》。
西湖湾村本来有汪家兄弟两户人家，汪家老大汪富贵和老婆银杏在城里做着贩卖布批的生意，由于汪老大为人诚实守信，汪老大老婆热情好客，深得众人喜爱，生意做得有声有色，他们五岁的儿子汪福天资聪颖，机灵可爱，白白净净，一表人才，深得教书先生的宠爱，每逢过年过节，这三口之家才有时间，带着给汪老二全家的礼物回到西湖湾村。
汪家老二汪富禄和老婆春花还有三岁的儿子汪财住在西湖湾村，守着自己家及汪富贵给他们的几亩地，安安乐乐地生活着，儿子汪财虽然比不上汪福的天资，但也可以算得上西湖湾村的小才子，这样的汪家兄弟在西湖湾村的人缘也就自然不错，俗话说“天有不测风云，人有旦夕祸福”，汪富贵和老婆银杏在一次半夜去贩卖布匹的时候遇到土匪，不但抢了所有布匹，还将汪富贵夫妇打得半死，后来被人发现时已经昏迷不醒，送到西湖湾村没过两天就双双驾鹤西去了。年幼的汪福睁着大大的眼睛，呆呆的看着忙碌着的人们，看着躺着的父母不哭也不闹，心里明白了什么。
“唉,老大，你们怎么就舍得将这么聪明的儿子交给我了呢？”汪富禄叹着气，然后看到倚在门边发呆的汪福。
“汪福啊，你父母去了很远的天堂，再也回不来了，以后你就是我儿子，是汪财的大哥了。”汪富禄走到汪福身边抚摸着他的头说道。
“恩”汪福看着叔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，从此西湖湾村的汪家就剩下一户了，汪富禄也多了一个儿子，无形中给汪富禄原本并不富裕的家庭增加了些负担，除了继续供他上学外，还得供他衣食住行，哪怕自己的儿子汪财不念书了，汪福也得念，他清楚记得那天晚上见到汪老大的情形，汪老大刚被人送回家，汪富禄就被人急急唤了去，汪老大奄奄一息地对身边的汪老二说：他的户头还有点钱可以供汪福读书到十八岁，只是没有多余的钱给你们，但是请你一定好好照顾汪福，汪富禄听着大哥微弱的话语，他的头鸡啄米似地点个不停，他知道这个时候要是不答应大哥，他会死不瞑目的，以后的日子汪家两小兄弟经常手拉着手去上学，因为汪福的聪颖，乖巧，老师们也很偏爱着他，在学校沉默寡言的汪福成了同学们崇拜的偶像，因此弱弱的汪财也挺起胸膛出现在校园。
夏天，两兄弟经常一起下河摸鱼捉虾,冬天，外面下雪的时候，他们就比赛谁起地早，起地晚的人被窝里准被塞进雪……日星斗移，这样快乐的日子伴随着童年的成长消失殆尽，十八岁那年，汪福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邻县的一所师范学校，离开了汪福的汪财，也已经随着年龄的增长成熟了不少，只是他缺少了汪福的那股研究问题的倔劲，两年后以两分之差落榜了，与汪福生活了很多年，汪财的性格变得开朗，看待事物都是多方位考虑，欣然接受落榜的事实，在西湖湾村担任了村干部，而且管理地风声水起，每年颗粒归仓，村里人都直竖大拇趾，汪福因为成绩优异，为人处事被学校留校任教。
转眼，汪福的教学生涯在不知不觉中度过了三个年头，除了偶尔的回西湖湾村看望叔叔婶婶外，他将所有心思扑到工作上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，一转眼，十多年过去了，眼看着汪福到了娶媳妇的年龄，上门提亲，说媒的人是一茬一茬的，但是他们都回绝了，他们尊重汪福，让他自己做决定，可是这个书呆子就是没有落实行动，看在眼里，急在心上的汪富禄，趁着一次汪福回家时，将汪福叫到自己房间“汪福，叔问你有对象了吗？”
“没有，不考虑这个，我得好好工作，努力挣钱孝顺您们二老。”汪福将头摇得像拔浪鼓。
“傻孩子，你结婚成家了，有了汪家后代才是对我们，对汪家列祖列宗的最好交代都，知道吗？”汪富禄特别将汪家后代四个字加重，他知道汪福是个特别孝顺的孩子。
“叔，我明白，只是……”汪福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。
“怎么了？”汪富禄看着吞吞吐吐的汪福。
“没什么？”汪福低下头，他知道娶媳妇得给对方聘礼，他实在不想增加叔叔婶婶的负担，他们还有汪财兄弟要娶媳妇，自己积攒下来的钱，到时候汪财娶亲时或许能帮上忙。
“到底怎么了？”汪富禄看着汪福急了，他不能让汪福受半点委屈，他要对得起九泉下的大哥。
“是不是担心我们没钱给你娶媳妇？”汪富贵看穿了汪福的心思。
“如果真是这样，你就不用担心，汪财还小过几年再说。”汪福还是低着头，不说话。
“汪福，要不这样吧，上次李财主也托人来说媒了，他家闺女比你小三岁，长得也不赖，主要是李财主不要彩礼，还给闺女陪嫁妆，其实这确实是门很多人家求之不得的婚事，但被我拒绝了，开始我还寻思着你的婚姻你作主，可是，现在……”汪富禄没有继续说下去，他知道汪福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，汪福听叔叔这么一说，脑海里浮现出上次在村口看到的那个姑娘，白里透红的瓜子脸抹了淡淡的胭脂，瘦弱的身体在一身素色长裙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单薄，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，心里隐约有了些许心疼。
“考虑一下，如果你答应了，我就请人去李财主家说去。”汪富禄看到汪福眉宇间舒展开的神情道。
“叔，您做主吧。”
“好嘞，小子，保证你满意。”听到汪福这么一说汪富禄可高兴了，转身兴冲冲地走了，他要赶在汪福回县城教书前，将这门亲事订下来，在年前把婚事给办了，来年给汪家添丁。
自从上次说亲被汪富禄拒绝后，李财主一直耿耿于怀，他还真没做过这种倒贴都被人拒绝的事情“我们家闺女除了体质差一点外，心地善良，外表也不差呀，家里钱财一堆，怎么他汪福就看不上？”这天李财主又在院子里来回渡步。
“李财主，我有事情找你。”汪富禄一脚跨进院门。
“你来干嘛？”李财主拉长了脸。
“来，来，好事。”汪富禄拉住李财主在他家“龙虎”椅上坐下，将原本他拒绝李财主说亲，和如今汪福答应这门亲事的事情从头至尾的说了一遍。
“真的啊？太好了，我告诉我家闺女去，她早就看上你们家汪福了，上次被你拒绝后，我一直没告诉她，怕她伤心”李财主说完就找闺女去了，汪富禄也乐呵呵地向汪福报喜去了。汪福走后没几天，李财主托人捎话给汪富贵，下月底就给两孩子完婚，汪富禄两夫妻将汪老大留下的两间屋子，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干净净，准备给汪福做新房，汪富禄还亲到县城将这件事情告诉汪福，汪福也就欣然接受了。
一个月后在汪富禄的一手操办下，汪福没有花一分钱的迎娶了李财主的女儿雪花，雪花自从嫁了汪福后，脸上的笑容也灿烂了许多，因为从小的体弱多病，即使家里有很多钱,她也实在没办法去读书，所以对教书的汪福一直崇拜着，梦想着将来自己能嫁给他，现在这个梦想李财主也帮她圆了，她能不开心吗？汪福娶了雪花以后回西湖湾村的脚步也逐渐变勤了，原来过时节才回来，现在是十来天就会回西湖湾村一趟，他一是担心雪花一个人在家孤单了，二也是希望能早点圆了叔叔的梦，汪福这么来回的奔波了一年，可是雪花的肚子还是平平坦坦，没有动静，这时候，学校接到通知，邻县的一所学校缺一老师，点了名要求汪福去他们学校，邻校的校长是县长的舅爷，所以他要谁去就谁去。汪福能得到他的欣赏，打心眼里高兴，可是让他发愁的是邻县离西湖湾村有几百里地，难回难去，何况雪花的肚子还没有动静。
“该怎么办？”他将这件事情告诉雪花。
“没事，你去吧，这是机会,别担心我”。就在汪福犯愁的时候，善解人意的雪花安慰着汪福。“谢谢你，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。”
汪福告别了雪花，告别叔叔婶婶和西湖湾村，提了雪花给他准备好的包袱去了邻县城。
“欢迎，欢迎。”汪福刚到学校门口，就被一位美丽大方的年轻女老师，带着一帮孩子给围住了，“汪老师，你好，我是学校的音乐老师胡琴”女老师笑呵呵自我介绍。
“你们都走吧。”随后胡琴对身后的孩子们挥挥手，孩子们一哄而散，胡琴在前面走着，汪福在后面跟着，谁也没有说话，“到了，这是你的宿舍”。胡琴在一排老房子前停了下来。
“这是钥匙。”胡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，拉住汪福的手，放在了他的掌心。
“学校里就我和你住校，以后有事就找我，我在最边上那间住。”胡琴没等汪福说“谢谢”脸一红走了，后来汪福也没有去找过胡琴，不明白的地方他去找学校看门的刘大爷，他知道人家胡琴一个姑娘家不能因为自己毁了人家的清白，他总是离胡琴远远的，后来听其他老师说胡琴是上海人，是这个县城的知青，原本在上海有个未婚夫，后来长期的异地恋，未婚夫移情别恋和别人结婚了，胡琴知道后伤心了很久，直到汪福的到来，她的心情才舒缓了些，这天晚上，汪福吃完晚饭看着天色还早，来这里也很久了，还从来没时间四处走走，所以想着想着便放开脚步，“小白菜，泪汪汪，从小没了爹和娘……”汪福停住脚步，这歌声是从胡琴放间里传来，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胡琴不远了，歌声委婉动听，催人泪下，汪福的双腿罐了铅似的，迈不开脚步。
“汪老师！”不知何时胡琴已经站在汪福身后。
“不好意思，打扰你了”汪福略显难堪地头也不回走了。
“等等，汪老师”胡琴小步跟了过去。
“有事吗？”汪福回过头，脸上的神情平静了许多。
“我发现你好像在躲着我，难道我这么让你讨厌？……”胡琴说着鼻子一酸，眼泪汪汪。
“胡琴，你，你……”汪福急坏了，在家里雪花从来没哭过，他这样憨厚的脾气也惹不了雪花，胡琴见汪福这么一说哭得更伤心了。
“别哭了，让别人听到还以为我对你……”汪福不知所措的来回搓手，哭着的胡琴看到汪福的窘态“噗哧”一声笑了起来，被胡琴这一笑，汪福满脸通红。
“来，坐会吧，我唱歌给你听。”胡琴往汪福身边靠。
“别过来。”汪福看胡琴过来，吓得连退几步。
“我这么让你……”说着胡琴又抽泣起来。
“不是，只是我结婚了，你还没结婚，我和你在一起，人家会说闲话的，会影响你的清白。”
“原来是这样”胡琴擦了擦眼泪笑了，她觉得汪福真的是个好人。
“没关系”，她像只兔子一样蹦到汪福身边，拉起他的手进了自己的房间。
“你……”
“坐下！”胡琴将汪福按坐在凳子上。
“我……”汪福急得说话也结巴了。
“我知道你结婚了，现在没有孩子，从小父母双亡，是叔叔将你养大……”胡琴仿佛和汪福一个村的，对他了如指掌，听得汪福嘴巴张得好大，我呢，基本情况和你相同……”胡琴说完汪福的情况，也将自己介绍给了汪福，看着眼前皮肤白晰，温柔体贴的胡琴，汪福很难想象她和自己同样是孤儿，眼里不禁闪现出别样的情怀。以后，只要胡琴烧了好吃的，或是唱歌，都会叫上汪福，还经常到汪福的宿舍转转，帮忙收拾，看到脏衣服顺手带走，洗完，晾干，叠整齐了给汪福送来，汪福说了很多次不让胡琴来他宿舍，但是胡琴总是笑而不答，从没间断过，眼看，到了邻县学校半年了，汪福也都没有回趟西湖湾村，这天，他接到叔叔托人捎来的口信“雪花病了”汪福匆匆告了假，连夜往西湖湾村赶，他对自己说“汪福，你对得起人家雪花嘛？”当他天亮前赶到家时，雪花已经在打扫着院子，看到汪福回来了，既高兴又不解，她接过汪福手中的包袱刚想问什么，却被汪福一把拉住“雪花，你不是生病了吗？怎么了？”
雪花被汪福问得愣住了，说：“我没病，谁说我生病了？”
“你等我一下”汪福想起叔叔汪富禄，肯定是叔叔有事,他急步来找汪富禄“叔叔，叔叔……”
“这里”汪富禄坐在院子里的桃树下喝茶，他仿佛早预料到汪福这个时间会回来找他，连汪福的茶杯都准备好了，汪福看到叔叔神情自若的坐着，心里很纳闷：“让我回来，究竟是什么事呢？”
“先喝了这杯热茶”汪富贵没等汪福坐下，已经将杯子递了过来，“很久没回来了吧？在那里还好吧？”
“恩，刚去很多事情要熟悉，才安定下来，又忙起来了，所以一去就是半年”汪福挠了挠后脑勺。
“我带信给你，让你回来知道是什么事吗？”汪富禄喝了一口茶。
“不知道。”
“你和雪花结婚也快两年了吧？”
“恩。”
“这下，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回来了？”
“不知道，不会与雪花有关吧？”
“是的，这么多年来，雪花也没怀上汪家后代，这叫我怎么对得起你爹呀，村里有人说，雪花体弱多病不能生育，唉……”汪富禄说着叹了口气。
“怎么可能？再等等吧？”汪福根本就不相信，他和雪花的感情挺好，那是不可能的事情。
“还等，难道要等汪财家孩子出生了？要知道在我们这里哥哥没生孩子，弟弟是不可以生的。”汪富贵又急又气，胡编乱造了一番。
“真的这样吗？我不能害了汪财，害了汪家”，汪福听了汪富禄这么一说，心里也犯了迷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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